院落,历来是文人墨客剥世脱俗安放灵魂的惬意之地。
“我要一小块院子,不要有遍铺绿草,只要有泥土,可让小孩搬砖弄瓦,浇花种菜,喂几只家禽。我要在清晨时,闻见雄鸡喔喔啼的声音。我要房宅附近有几颗参天的乔木……”
——林语堂《我的愿望》
“我心目中理想的房子,要有个大点儿的院子。有树,最好是果树或者花树或者又开花又结果。每年花树开花那几天,在树下支张桌子,摆简单的酒菜,开顺口的酒,看繁花在风里、在暮色里、在月光里动,也值了。”
——冯唐《我心目中理想的房子》
林语堂和冯唐的这些话,仿佛都为我预设。我不知道他们在他们的院子里获得几多欢喜,我知道我在那里活得很好。
这一年,地球上所有人都活得步履维艰,我也是。一路走来,栉风沐雨,筚路蓝缕,但还是在老家的小院里,结结实实地活过了无比安逸的几天。
早晨六点多,在大公鸡的“叫醒服务”中顺当地起床,一番洗漱后,沐浴在阳光下,偎依在火红的石榴树旁认真地梳头。一下一下地,从发根梳到发尾。也真是出奇,那几天头发出奇得牢固且密,偶有发丝落在地上,也别有一番诗意。
早饭用本地大米熬点清粥,姐姐也会在街头买了粥和煎包糖糕送过来,满满的儿时的味道,不增不减。
早饭后,怀着朝圣般的心情去金色的稻田,站在田埂上,用自己的方式冥想,蹦蹦跳跳,像个小朋友一样,那欢快简单的心情,真的可以减龄。
再然后就是上午茶了,十点钟左右的时候,阳光刚好落在葡萄架上,已经是老树了。我和他就把小圆桌放在葡萄架下,喝茶、识字、读书。其实,我们一天都围着圆桌转,追着太阳走。太阳走到哪里,我们就把圆桌搬到哪里。
外围的环境其实并不安静,东院的中年夫妇不停地吵闹着离婚,西院的老年夫妇不停地和前来看望的后辈们寒暄,收音机里的京戏声开得很大。但我并不觉得他们打扰了我,那一切嘈杂不过是我幸福的背景乐。现在想想,所谓扰民,不过是我们的内心原本不够笃定罢了,风由人起,雨自心生,“无波真古井”。假如你的内心足够宁静,即便是有人在你窗前放“二踢脚”,你也照样酣睡。反正,我体验做到了,那只大公鸡天天就在枕旁窗外喔喔叫,我却只当它是个特别暖萌的宝。
中午会做很多人的饭菜,承蒙亲人们觉得我做的饭菜可口,我也乐得下厨。因为心中有爱,所以手上不倦,肩上不累。吃得好,胃舒服,精神头就好。然后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围在一起,也是人间天上。
下午有时候会和姐姐逛逛街,小城女人爱买的东西,无非是那几样,衣服,家居用品、布艺。大姐说她朋友开了一家床上用品店,找时间带我过去,她送我个被罩,我兴致勃勃地说:现在就去呀。兴来无远近,不想被延迟满足,Let’s go!
下午人更多,主题是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扯些乡亲们的变迁,恍惚中觉得从前的时间并没有走远。现在还和从前一样慢。
早早吃完晚饭,亲人们散去,就只剩我在院里赏月了。不知怎的,小院的月亮比楼房阳台上的要亮。可以不用开院里的灯,借助于窗棂透过来的微光,在月光下温杯沏茶,已然十分清晰。那当儿,全世界只剩下葡萄架、月亮和茶壶里的茉莉花,和一个静静的我。树上有天,天上有月,月下有一个泡茶的小仙女。
说来也怪,经过几天的望月茶生活,持续了许久的眼疾居然好了。
是那晚的月色太皎洁了么?熄灭了心头的火。新闻里都说,当今世界正遭遇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小人物的生活也因为这样的大变局和疫情平生了些许凌乱和无力感。这种无力感会对我们的情绪造成影响,就是老祖宗说的“心火”吧。
我日日沉溺在那样的小院民生里,但愿长醉不愿醒,我在那样的时光里无所事事,没有梦想,也没有期许。梦想和期许是因为对现状不满意时才滋生。我很满足。
满足于空荡又无比富足的院落生活。
那院落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生活,和安于生活的我。
我就那样日日守着一个墙皮斑驳的院子,看着阳光从东墙挪移到西墙,从清晨到日暮,画出一个快乐圆满的弧度。一阵风过,丝瓜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那是最动人的乐,具有天赋的乐质颗粒感。
坐在那个破烂不堪却被我拾掇得特别温馨可人的老沙发上,我陷入了沉思:小院一直在,每年回老家无数次,为何直到今日,我才享受到这院落生活之美?
这一切都源于二哥的烂婚。二哥旷日持久的夫妻纠结,竟成了整个大家庭的噩梦,牵一发而动全身,二哥两口子不好我父母就不好,我父母不好过我们全家就跟着不好。因为这样的悲情逻辑,每次回娘家,都一地鸡毛。中国式家庭文化下,我们都生活在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情关系网中,关心则乱……
这是二哥第一个独身的中秋节,他再也不用忍受一个女人旷日持久的语言暴力,孩子也不用在父母的博弈分歧中惊恐撕裂。
二哥是一名教师,他认真地教书,孩子认真地读书,微黄的灯光下,看着父女俩认真读国学的样子,我泪流满面。那一刻,真心觉得比执子之手天长地久更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正当我为清净温宜的生活片段而感动不已的时候,朋友打来电话,说咱们的《一别两宽》已经可以拿到成书了。
因为写作和出版的时间略长,我一度忘了具体内容,只强烈地记着那本书的风格应和了眼前二哥的幸福生活——温良绵软,充满人间暖情。
其实,书的原名叫《好好离婚》,是劝人们好聚好散的,碍于某些考量,临出版时匆匆改了名字。我一直喜欢做有渊源的事,这本书也是这样。这本书渊源于朋友办了太多的离婚案件,我写了多年的情感文字,我们共同喟然于当今的男女关系,缺乏最基本的善意,而说起自己的婚姻,空气中飘满戾气。我们共同觉得,太有必要在两性关系里扶植一些情理和法理正气。
我觉得,任何定义“离婚”是好事或坏事的想法和行为都是不妥的,它是一个中性词,它只是一个现象,就像你生病一样,它只是一个存在。我们要正视它,治好它。
必须承认,婚姻是一个有生命的机体,它需要被养育被呵护被赋能,当然,它也不可避免地有各种散失和“生老病死”。
万分荣幸,我们的理念引起了《民主与法制》杂志社总编刘桂明老师的共鸣,他亲自为本书作序。
因此,这本书的用意绝不是撺掇人们麻利儿地离婚,只是帮大家拨开迷雾,打开思路,好好解决婚家经营领域内的痛点问题。
单单是通过目录,就可看到我们的价值观——
离婚绝不是解决婚姻痛楚的圭臬,不是离了就好了;
牵扯这么多,总要解怨释结,也不是离了就算了;
莫忘亲密关系的重建,一辈子那么长,我们总要活得妥当。
当然,我们都是凡人,难免为世间里的名闻利养计量,尤其是《民法典》颁行后。只是,要计量得得体、正当,力求散场不薄凉。
虽然庚子年的结束还有二个月,但我已经评选出,那十几天的小院生活是今年最美的礼物。
而这本书,也是我送给世间男女最好的礼物。(京东、当当网有售)
后记:花香四溢的花园,想必是太太们的最爱,有芬芳馥郁的花朵,有翩翩起舞的蜂蝶,有蹲在草间寻虫的孩子,假如能在情感上解怨释结,心生欢喜,你就是那样的园子,你就是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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