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创世纪中写道:“过了一百五十天,水就渐消。七月十七日,方舟停在亚拉腊山上。”世人多是通过诺亚方舟和亚拉腊山的神话认识亚美尼亚的。我也一样。我们从格鲁吉亚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到达亚美尼亚境内。
用雪山和教堂来总结亚美尼亚的旅游资源再恰当不过了。路途上的一个半小时,那是和雪山、教堂为伴的一个半小时。沿途全是高加索山脉的皑皑白雪,洁白了我的内心世界。而经过的哈格帕特修道院和加尼神庙,让我更深层次地理解了“遗世独立”的意思。
快靠近首都埃里温的时候,导游安排我们补给。小伙伴们被当地的馕吸引了,我却被做馕的小哥吸引了,没想到小哥也是个“人来疯”,见我在拍他,便在做馕的过程中加入了表演的成分,尺度太大差点整个人都钻进炉膛中去了。
我在拍小哥,没想到背后有成群结队的人像看稀罕景一样看着我,其中包括一车美女,争着要和我合影留念,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明星般的感觉。
或许我是幸运的,遇到如此开朗外向的当地人,而在大部分时间里,亚美尼亚人都没这么外向主动。因为,这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国度。
伤痕累累的文明古国
在世界近代史上,亚美尼亚是一个饱受磨难的民族。
它有2500多年的文明史,但面积很小,还没有我们国家的海南岛大。但国力鼎盛时期的疆土是现在的五十倍之多。
之所以被压缩到弹丸之地,完全是拜战争所赐,过去的2000年以武力为标准的领土争夺史上,古罗马、安息、拜占庭、萨珊、蒙古、奥斯曼、沙俄皆以亚美尼亚为战场。自公元1世纪至1991年苏联解体,亚美尼亚几乎没有以独立国家的身份存在过。
这就是亚美尼亚的民族之殇。但我不曾在任何时刻听到或者看到亚美尼亚人对于昔日的国土乃至神山沦入他国国土而伤感或落泪,恰恰是这种坚强帮助了亚美尼亚,在无数次战乱后依旧守得一方故土,历代繁衍。痛而不说笑而不言,只诉温暖不诉伤,这样的“鸡汤”用来形容亚美尼亚国民心态,太恰当了。
亚美尼亚又是个孤独的民族,周边关系非常不好。南部和伊朗有高山为界,只有一条狭窄的国境线,东部与宿敌阿塞拜疆关闭边境互不往来,西部因为当年的大屠杀与土耳其的边境也被关闭,与北部经济略好一些的同为东正教的格鲁吉亚关系微妙,与昔日的老大哥俄罗斯之间也有着极不平等的利益往来。不过,孤独地偏安于一隅,他们照样很自信,笃信上帝自会保佑他的子民。
亚拉腊山——亚美尼亚的爱与痛
亚拉腊山这个在圣经中诺亚方舟停靠的神山,被誉为上帝赐予亚美尼亚最珍贵的礼物,却在当年的土耳其亚美尼亚种族大屠杀后沦为土耳其的东部边境。但在亚美尼亚人们心目中,这座山是永远的精神图腾。每天每天,如影随形。
在亚美尼亚好多个地方都看得见平地上突兀高耸的亚拉腊山,在公车上,在耶烈万社会主义大阶梯楼顶,在前往深坑修道院的路上……这座神山,是亚美尼亚的民族之魂,是一种平地直入云霄的视觉震撼。
虽是春天,亚拉腊山山顶依然披着皑皑银装,晶莹冰花反射着明亮日照。在圣光沐浴下,雪山宛如神话中的仙女,婀娜多姿、冰清玉洁,那山腰处盘旋的云朵像是衣裾上的花饰,优雅大方,翩跹动人。同时它又像传说里白袍加身的大师,手持权杖,法力无边,纵使岁月峥嵘、妖风肆起,而我自岿然踽行,护佑一方奇迹之地,为世间保有这片神圣净土、心灵归宿。或许正因有了圣山的力量,格里高利才能在毒虫肆虐、酷暑难耐的深坑内熬过13个春秋,并最终带领亚美尼亚人民皈依基督,从此,亚拉拉山便永久成为至高信仰的化身。
绝望时,请听一曲亚美尼亚修道院之歌
亚美尼亚是第一个立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正是因为战乱和被今天的主流世界遗忘,宗教的地位在这里尤其重要,几乎占据了生活的绝大部分。饱经战乱和沧桑的人们对宗教产生更为强大的敬畏和心理依赖,他们的信奉更专注,信力更强大。这一点,从修道院之歌的穿透力中即可得到佐证。
在格加尔德修道院,我平时第一次亲耳听到了传说中的高加索修道院音乐,即“圣咏”,演员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借助穹顶的扩散,音量被放大到许多倍,极具穿透力。即使是最绝望的人,听一听“圣咏”,都能瞬间忘却烦忧,让智慧和笃定在心底驻扎。
修道院外面看上去都高大无比,内部的光线非常有限,仅仅透过狭小的窗户阳光艰难地投射进来。纵然如此,足够人们沐浴,信赖,获得重生。
我们到过的每个修道院门口都有十字架石碑,石碑的上下部各有一个座,导游告诉我们这代表十字架可以带领苦难的人们从地狱到达天堂。十字架的精美程度令人瞠目结舌,镂空的细节说明只有强大和灿烂的文明才会留下如此的杰作。
在亚美尼亚教堂和神庙特别多,每个拿出来都是绝版,我们这次时间不够没走几个,但给我印象最深刻的寺院有三个。
加尔尼神庙:加尔尼神庙作为唯一一座异教徒的神庙被保存起来,该庙为献给太阳神Mithra建于公元前2世纪,拥有希腊风格和古罗马爱奥尼亚柱式的多神庙宇。在参观这个庙宇的时候响起了当地乐器双簧管(duduk)那声音呜呜咽咽仿佛给我们述说一段悲壮的往事。
格加尔德寺院(Geghard Monastery)。格加尔德寺院是全高加索地区最著名的修道院之一,位于首都埃里温东南40公里的上阿扎特山谷中,倚山而建,气势宏伟。处于峭壁林立的山谷深处。现存的修道院建于13世纪初。主教堂正面加盖的方形大厅称作“Gavit”,是亚美尼亚教堂的常见形式。大厅穹顶的上方留有一个圆形的窗口。窗口用于采光,太阳光通过窗口照射在室内的不同位置还可以用于标记时间。最妙的是,在它侧面,有上下错开的两层宽敞的大殿。上层大殿有四根柱子支撑起穹顶,顶上有圆窗。大厅的声学效果极佳。可想象当年的日常画面:僧侣在穹顶的光线下诵读经文,声音由墙角的另一个圆洞传到下层去,恍若来自天堂。
埃其米亚津大教堂:亚美尼亚是世界上第一个以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埃其米亚津教堂则是世界上首座基督教教堂。埃其米亚津之于亚美尼亚恰如梵蒂冈之于罗马。梯里达底三世皈依后,格雷戈里·鲁萨瓦里奇被尊为圣格雷戈里(St Gregory the Illuminator)。据说,圣格雷戈里看到基督降临,用一把金色的锤子敲击地面以指示修建教堂的地点,于是在此建立埃其米亚津大教堂。埃其米亚津的意思既为“神之独子降世处”。
论规模和气势,埃其米亚津难与任何欧洲的大教堂相提并论。但若论资历,它是世界上最早的官修教堂。教堂的博物馆藏可见两件圣物:传说中诺亚方舟的残片和刺死基督的长枪枪头。
大教堂最早建于301~303年,随后屡次翻修。今天呈现的等臂十字、上面建有鼓座和穹顶的教堂是现存亚美尼亚教堂的基本结构。一般来说,亚美尼亚教堂的内部装饰都极尽简朴。一方面,人们相信简朴祈祷空间更有利于与神的交流。另一方面,这恐怕也是常年应付战乱的结果。但埃其米亚津不同。走进它时,我恍惚进入了一间俄罗斯东正教教堂――四壁都是富丽的圣像壁画。从1712年开始,亚美尼亚绘画世家霍夫纳坦(Hovnatan)家族开始了壁画的绘制工作,一直延续到了19世纪。那正是亚美尼亚受到沙俄影响的时期。
高加索明镜——塞凡湖
看过教堂之后,我们开始前往有着“高加索的明镜”之美誉的塞凡湖。湖面倒映着天上的白云,倒映着地上的雪峰,象是剪下的一片蓝天,被铺在了群山间。雪山环绕的湖水宝石般碧蓝,湖边沙滩雪白。待到日落后,湖面开始显现一种忧郁的蓝色,像极了美女的眼神。
塞凡湖边的修道院很小,尤其在这种烟波浩渺的湖面承托下尤其显得孤寂,似乎在一个人和整个湖面对话。因为时间紧教堂多,我们没有进去。
有一种眼神叫亚美尼亚
“我是亚美尼亚人,如同亚拉腊山一般古老,我的头颅高昂,如雄鹰飞翔。”诗人盖斡格·艾明在《亚美尼亚之歌》中唱响了亚美尼亚人的骄傲与自豪。
亚美尼亚人是骄傲的。他们自称是诺亚的后代,上古大洪水后幸存的唯一子民。301年,亚美尼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立基督教为国教的国家。众多的传说的源头,悠久的历史,浓厚的文化积淀给亚美尼亚人带来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里保存着众多教堂,每个教堂都是唯一的都是可冠以最、第一头衔的,所以,他们的优越感和神有关。
亚美尼亚人又是倔强的。它有独立于基督教三大派的使徒教会,就基督的人性神性问题跟正统观点闹得不可开交而被视作异端,却又毫不妥协。亚美尼亚的使徒教会坚持1月6号的主显节是耶稣的诞辰而不是12月25号。真够特立独行的。
亚美尼亚人又是孤独的。这从路人给你的每次余光扫射都能感受到,那眼神不是热情的招呼,不是好奇的窥探,也不是冷漠和警觉,而是孤独与疏离。
骄傲、倔强和孤独,几乎在每一个亚美尼亚人的眼神里都可以找到这种因子,我把它形容为亚美尼亚特有的眼神,包括这里的美女,来之前一个挺老道的朋友就告诉我,亚美尼亚的特产是美女。可是,美女的眼神有一种幽怨。让人惊艳,又惹人心疼。这眼神和历史有关,这个饱经沧桑与磨难的国家至今仍然没有走出前苏联时期经济快速发展之后一落千丈的落差,加之严寒的气候,几乎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除了雪山和神庙,亚美尼亚还有一种比较亲民的特产,那就是白兰地酒。英国首相丘吉尔就是亚美尼亚白兰地的忠实粉丝,他曾无限深情地说:“给我一杯白兰地,我只要亚美尼亚的。”足见其魅惑了。
在返程之前,我们把在亚美尼亚最后的时光花费在了大巴扎上,那个市场很有战争英雄的印记,二战时期的刀和苏联时代的勋章是最亮眼的。
转眼,归来已有一月之余,但外高加索的风景却永远封存于记忆之中,阿塞拜疆、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这三个被上帝深深眷顾过的地方,在历史上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被主流世界遗忘,然而也是因为如此,它们保留了许多中世纪甚至更久远的修道院和教堂,这些散落在高加索山脉之间的带有灵气的建筑,在奥斯曼土耳其侵略下千年不改的东正教文化,诱人的葡萄酒发源地和美食,以及自带优越与沧桑感的国民,正是这些组成了我心里最美好的外高加索。或许某一年的冬天,我会再次前往,去圣格里高利被囚禁过的“深坑”,去Kazbegi雪山徒步到俄罗斯边境,去亚美尼亚伊朗接壤的Tatev悬崖修道院,去格鲁吉亚中部难以到达的Vardzia洞穴修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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